小熊小熊你在哪儿（转帖）

北上太子 · 发表于 2014-12-9 18:40

故事很长，耐心一些，会有感动！

夏悠宫前的平台上聚集了很多游客，那里是观赏埃菲尔铁塔的最佳地点，在轻装上阵的游人中拖着行李箱的楚樱显得格外醒目，她来到巴黎参加商务活动，最后一天是自由活动时间，她和同事们选择在市区内游览。
早上出门的时候新来到公司的琪琪忍不住问道：“樱姐，箱子里装了什么宝贝了，放在酒店不放心吗？”还没等她开口就有同事抢着说：“樱姐酷爱行为艺术，每次出差都这样。”楚樱跟着大家一起笑，也不做更多的解释。

三十年前，在楚樱的妈妈刚刚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曾经问过丈夫：“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楚东升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儿子，我们家可是两代单传。”
“真是老古董，书都白读了。”妈妈魏琳笑着说，在她眼里丈夫一直是个新派的人，没想到涉及子嗣问题的时候却还那么保守。
“除了把姓氏传承下去生男孩还有很多好处，”楚东升解释道：“男孩禁得起折腾，摔摔打打磕磕碰碰都没事，而且将来到社会上我们也能少些担心。”话虽这么说，可当女儿降生以后他每天抱着亲个没完，还大言不惭地宣称自己美梦成真，从来最想要的就是女儿，把当初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楚樱两岁时得到了一个洋娃娃，可是她对那个五官精致，华衣美服的小人儿没什么兴趣，玩了几天就丢在一边，倒是妈妈把它从垃圾桶里抢救了出来。之后她又得到了很多玩具，但那些可爱的有趣的东西也都没能虏获小女孩的心，总是在新鲜劲过后被打入冷宫，或者就此成为妈妈的收藏品。五岁生日的时候楚樱收到的礼物是一只泰迪熊，从那时起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她把泰迪熊当成朋友，也希望自己是一只小熊，爸爸问为什么，她说：“我喜欢泰迪熊，但是不知道它喜不喜欢我，如果变成小熊的样子它就一定会喜欢我了。”楚东升认为女儿的话很有道理，于是正式命名女儿为小熊一号，泰迪为小熊二号。
那时楚东升下班回家后不外乎面对两种情况，要么女儿像小鸟一样快乐地飞进他的怀里，要么什么声音都没有，那意味着女儿藏了起来，等着他去找。遇到第二种情况楚东升就会在门口大声地问：“小熊小熊你在哪儿？”之后总会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回答道：“爸爸爸爸我在这儿。”虽然一听就知道女儿藏在哪个房间，楚东升总会装模作样地找好久，然后像发现宝藏一样欢呼着把女儿高高举起，这个游戏持续了大概一年时间，楚樱六岁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而捉迷藏是小孩子才玩的幼稚游戏，于是不再躲起来。对于楚东升来说，打开家门后呼唤女儿的那一刻是一天之中最快乐的，对于不能继续这个游戏他感到有些失落，那些欢乐的时光像版画一样深深地刻印在他的脑海中，只要有机会就忍不住回想起来。
楚樱小的时候非常爱妈妈，但是更爱爸爸，虽然爸爸有时是严厉的，她说不出来为什么，反正就是那样。有一段时间她很任性，不好好吃饭，别人吃饭的时候她去玩，等碗筷都洗完了她才喊饿。妈妈对她是很溺爱的，任她随心所欲，而且有求必应。爸爸后来看不下去了，决心矫正她的坏毛病，于是当小小的楚樱拒绝吃饭时，爸爸认真地对她说：“现在不吃就没饭吃了，要等到晚上。”她嘻嘻一笑说：“没事，反正我不饿。”两个小时后她饿得眼冒金星，可任凭怎样哀求和哭闹爸爸都没有表现出半点同情，只是给了她一杯白开水。楚樱哭得快断了气，她渐渐认识到任性是没有好下场的，再怎么哭闹也不会改变糟糕的形势，于是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喝干了白开水，然后在饥肠辘辘中安静地等待着晚饭时间的到来。楚樱身上的很多小毛病就是这样被爸爸一点点改正过来的，他虽然视女儿为掌上明珠，但在她做错事的时候狠得下心，一定要她认识到错误并改正才行。楚樱记得小时候在路上看到过一名残疾人，那人只有一条腿却还还能骑自行车，他蹬车的样子十分滑稽，周围的人都指着他说笑：“瘸子也能骑车！”
楚樱也拍着手笑着说：“爸爸，你看那个人多有趣，哈哈哈。”
楚东升蹲下来严肃地对女儿说：“我们不可以嘲笑残疾人。”
楚樱不服气地说：“你看所有人都在笑。”
楚东升苦笑了一下：“他们都错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管他们？”
“这些在笑的人就是因为以前没有被父母管教过。我不希望你成为这样的人。”爸爸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楚樱点点头，但心中还是觉得委屈。
过了几天她兴冲冲地对父母说隔壁班新来了一个男孩，他的家是从很远很穷的地方搬来的，男孩的衣服很破旧，而且连汉堡都没吃过，有同学给他一个巨无霸他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说里面的黄瓜都酸了，不能吃，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妈妈听后没说什么，爸爸的脸却沉了下来：“有见识了不起是吧？你们要是生在穷山沟可能连电视都没见过，有什么好笑的。”虽然那时楚樱还小也觉得很没面子，于是一摔门回了房间。楚东升觉得这是个大问题，孩子还不懂得尊重别人，得让她吃点苦头才行。
第二天班主任在课堂上宣布楚樱同学因为家里贫困交不起学费要被勒令退学了，希望大家能够搞一次募捐活动，好帮助她完成学业。楚樱被吓得目瞪口呆，同学们也都议论纷纷，都说没想到她的家里那么穷，尽管大家表现出的是惊讶与同情，楚樱还是感到了自卑，她总觉得有人在身后指指点点，说她穷，说她笨。那一天是如此的漫长，直到放学前班主任才说早上的话是开玩笑，让大家不要当真。
回到家里楚樱向父母哭诉在学校遭受到的委屈，爸爸听完她的话有些歉意地说：“别怪你们老师，是我让她那么说的，我想让你知道被人瞧不起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再去嘲笑别人。”楚樱想起那个骑自行车的残疾人，想着如果自己是他会怎么样，她哭了，哭得很伤心，她扑到爸爸的怀里，她的泪水中没有了委屈，只有深深的愧疚。
楚樱的胆子很小，尤其害怕打雷，每当雷电交加的夜晚她都害怕得无法入睡，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到主卧室搬救兵，这时楚东升都会迷迷糊糊地抱着铺盖睡在地上，只有看到爸爸睡在旁边楚樱才有安全感,那时她会看着窗外的风雨，狐假虎威地想着：“有爸爸在，我才不怕你们呢。”
八岁生日那天楚樱得到的礼物是一只几乎和她一样大的泰迪熊，爸爸说这是一只有勇气的熊，以后有它陪着就不怕打雷了，那天晚上楚樱高兴得睡不着，她叫这个新朋友熊爸爸，从此以后熊爸爸和小熊二号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尽管女儿一天天长大了，可楚东升在找不到女儿的时候还是会像以前一样问：“小熊小熊你在哪儿？”小姑娘感到自尊心有些受伤，便向爸爸抗议道：“我已经长大了，求求你不要再用那种哄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了，同学们知道了会被笑的。”每次爸爸都会不好意思地点头称是，可没过几天又继续犯同样的错误。
楚东升和女儿共同的爱好是旅行，由于时间和预算都很有限他们也没去过什么像样的地方，但是这并不能影响父女俩对旅行的热爱。楚东升买来大量介绍世界各地风土人情的书籍和画册，他经常在吃晚饭的时候煞有介事地问女儿：“小樱，待会儿你想去哪个国家玩呀？”如果得到的回答是冰岛，那么吃过饭后父女俩先是收拾碗筷，然后楚樱像考拉一样趴在爸爸的背上，楚东升扮演女儿专机的角色，先是在所有的房间里飞上一圈，然后降落在女儿的小王国，他们打开介绍冰岛的画册，一边看一边讨论那里的天气，景色，风俗和美食。父女俩在一起嬉闹的时候完全沉浸在想象的世界里，他们感受得到冰岛吹来的风，清冽却并不寒冷，他们体会得到泡在温泉里的感觉，温暖又舒适，他们会为了一种从未吃过的食品的味道展开讨论，也会为一处景物的最佳拍摄角度而争吵不休，不管怎么样，每次旅行都是在愉快中度过的，快要结束的时候爸爸总会谦卑地说：“多谢您选择东升旅行社的服务，我们下次再见。”就这样他们游览了好多国家，有一次当楚樱羡慕地说起某位同学暑假跟着父母去了美国时，楚东升郑重地对女儿说：“小樱，将来爸爸要带你环游世界。”听到这个承诺楚樱非常高兴，她相信爸爸一定做得到。

楚樱的体质很弱，每年都要感冒好几次，而且一病就是半个月。为了增强体质爸爸决定带着她锻炼，于是每天早上五点半父女俩就绕着小区跑步，刚开始时楚樱跑几分钟就叫苦连天，爸爸在前面连哄带骗地鼓励她，说是如果坚持下来零花钱就加倍，这一招非常有效，没有任何人能够抵御金钱攻势，小姑娘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没过一个月楚樱跑上了瘾，情况变成她跑在前面还不时的回过头来鼓励爸爸“加油啊，爸爸，再跑半个小时这个月我就不要零花钱了，外加给你捶背十次。”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他们也不松懈，只是把跑步改为爬楼梯，为了避免吵到邻居他们的脚步非常轻，爸爸称之为轻功。有一天父女俩练轻功的时候在楼梯口发现一只病恹恹的小狗，它看起来顶多两个月大，身上脏兮兮的，有气无力地趴在那里。楚樱看到小狗又喜欢又心疼，说什么也要把它带回家，爸爸感到很为难，他害怕小狗的身上会有病菌，那样女儿又要大病一场了，可是如果拒绝的话女儿会难过，自己也不忍心看着小狗悲惨的死去，于是父女俩抱着狗回了家。楚东升的妻子有洁癖，对于各种小动物虽然喜爱但是不敢接触，何况这只小狗还很脏，因为怕着凉也不敢给它洗澡。想到这里他对女儿说先把小狗藏起来，等它恢复健康后再介绍给妈妈。回到家里楚樱屋里屋外忙个不停，她给小狗准备了热牛奶和火腿肠，希望吃饱后的它能够恢复精神。可是小狗病得太重，它只是舔了几口牛奶，几个小时后便死去了。楚樱抱着小狗哭了半天，爸爸走过来对她说：“至少小狗知道还是有人爱它的，我们给它洗个澡吧，小狗干干净净的来到这个世界上，也要干干净净的走。”第二天一早父女俩把小狗埋葬在花坛里，那是楚樱第一次认识到死亡的残酷。

爸爸一直是楚樱最知心的人，可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一个周末的下午，从同学家出来的她看到爸爸正在不远处和一个女人走在一起，而那个女人很明显不是妈妈。两个人手牵着手，言语间也透着亲密，楚樱瞬间有一种天塌地陷般的感觉。爸爸曾经是她心目中最好的人，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她崇拜谁的话那只有爸爸，现在神像倒下了，摔得支离破碎，楚樱觉得自己和妈妈都被欺骗了，她认为爸爸是个坏人，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回到家里她把熊爸爸锁进了柜子，因为那是爸爸的替身，她也觉得讨厌。
楚樱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给妈妈，但是在情感上完全倒向了妈妈那一边。此后爸爸做的每一件事她都看不顺眼，每一句关爱的话都让她觉得恶心。楚东升起初并没有在意，只是以为女儿到了叛逆期，后来觉得情况不对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他过生日那天妻子做了一桌好菜，可女儿却迟迟没有回家，打电话去问得到的回答令他寒心：“我在同学家里玩得很开心，晚饭就不回家吃了，拜拜。对了，祝爸爸生日快乐。”楚东升过了一个苦涩的生日，他不知道如果这种状态持续下去该怎么办，女儿不再和他说悄悄话，不再和他一起跑步，甚至不再向他要零花钱了，当他讨好地问女儿是不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时得到的回答是：“没有，钱您自己留着吧，需要用的地方多着呢。”楚东升知道自己已经万劫不复了，小熊已经开始讨厌爸爸，而他还不知道为什么。
妈妈也对楚樱的变化感到不安，女儿近来总是用忧伤的眼神看着她，有时还突然拥抱她，流着泪说：“妈妈我爱你。”她好多次都想问其中的原因，但是女儿什么都不肯说，只是搂着她撒娇。楚樱觉得妈妈十分可怜，被爸爸欺骗却不知道，所以她决定用自己的爱来补偿妈妈，一天到晚缠着她，帮她做家务，给她捶背，让她感觉到幸福。
这种冷冷暖暖的日子过了好久，终于有一天备受冷落的爸爸爆发了，他无法接受不明不白地失去女儿的信任和依赖，楚樱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说出了一个小区的名字。爸爸的情绪由愤怒转为羞愧，他红着脸站了很久，之后默默地走开了。楚樱的心情并不比爸爸的好，无论她的态度怎样冷漠，心里对爸爸的爱是不变的。她只是强迫自己去讨厌他，鄙视他，让他难过，让他为背叛妈妈的行为付出代价。

一天夜里楚樱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像是有人同时捂住了她的嘴和鼻子。她挣扎着跑到父母的房间，之后便人事不省了。起初楚东升和妻子以为女儿患了哮喘，可是检查结果更令人绝望，楚樱患的是充血性心力衰竭，而且是晚期，情况非常危险，医生说活下来的唯一希望是做心脏移植手术。一家人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供体的日子，每一天他们都是在煎熬中度过的，因为死神就在身边徘徊，谁都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同时希望似乎也无处不在，也许再过一天幸福的阳光就会照射在他们身上。这期间楚东升曾悄悄地对女儿说：“小樱，那件事情结束了，爸爸以后只属于你和妈妈，你能原谅爸爸吗？”楚樱含着眼泪点点头，她知道以前那个熟悉的爸爸又回来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交织着痛苦和幸福，三个人享受着厮守一起的每一秒钟，任何一点小小的快乐都能让他们回味很久。
楚樱的病情越来越重，可供体还是没有着落，心力憔悴的楚东升突发脑溢血，经抢救无效先女儿而去，那段时间整个病区都被一种悲哀的气氛笼罩着，无论医生护士或病友，都为这家人的悲惨遭遇而感到难过。楚樱的手术很成功，爸爸的心脏在她的胸腔里努力地跳动着，它希望给她带来健康，快乐和一个幸福的人生。
“爸爸给了我两次生命。”楚樱无时无刻不在这样想着，她恨自己曾经冷言冷语地对待过爸爸，虽然那是有原因的，但她还是无法原谅自己。她加倍地努力学习，她要用最好的成绩来报答爸爸的爱，几年后楚樱考上了一所著名大学的经济系，在那里学习对外贸易。毕业后进入了一家很好的公司。由于工作的关系她有很多机会出国，无论到哪里她都带着熊爸爸，跟它合影，因为爸爸说过要带她环游世界，这个愿望现在由她来完成。
妈妈魏琳坐在沙发上翻看着相册，上面都是女儿在世界各地拍的照片，时代广场，金门大桥，勃兰登堡门，伦敦塔桥，这些地标建筑前都站着怀抱着泰迪熊开心笑着的楚樱。手机响了，是女儿打来的“妈妈，我到巴黎了，一切都好，明天是爸爸的忌日，请带我上一炷香……”
妈妈仔细地擦拭着相框上的玻璃，之后对着丈夫的肖像轻声说道：“东升，你是对的，女儿很健康，也很争气，她延续着你的生命，其实你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们。”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二十年前的往事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小樱又昏迷了，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次，再拖下去非常危险。”梁医生面色沉重地说。楚东升和妻子的心情非常矛盾，他们当然希望尽快找到供体，可是女儿的获救意味着另一个生命的逝去，而那个家庭将要承受怎样的痛苦他们不敢去想象。现实就是那样残酷，没有选择是痛苦的，有了选择也许更痛苦。
下午楚东升找到梁医生，他看上去很兴奋：“我们找到供体了！”
梁医生惊喜地问道：“配型成功吗？什么时候送来？”
楚东升笑着说：“配型绝对没问题，明天下午送来，到时候能安排手术吗？”
梁医生点点头：“没问题，我把明天的会议推掉，专做这台手术。”
病房里的气氛非常轻松，虽然楚樱还处在昏迷之中，但是大家都知道她的命运即将改变，现在看似遥不可及的健康人生会在明天变得近在咫尺。医生护士和病友们都围过来向这家人表达祝福之情，楚东升和妻子含笑感谢大家的好意。
“真像做梦一样，”魏琳看着丈夫的笑脸长舒一口气：“山穷水尽时突然就柳暗花明了。”
“早就应该这样，其实不用等这么久的。”楚东升用纸巾擦了擦女儿额头上的汗，微笑着说，好像女儿刚发病时就应该有人捧着心脏在一旁等着。魏琳愣了一下，她不明白丈夫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不通情理的话。
“也许是爱女心切吧。”她这样安慰自己。“明天几点钟会到？”她问。
“大概下午，我也说不清，反正一定会送来的。”那天魏琳守在女儿的床边很晚都睡不着，她为女儿即将康复而高兴，也为失去亲人的那个家庭感到难过。楚东升看上去很平静，他握着女儿的手，不时的站起来在女儿的额头上亲一下。他一夜未睡。
早上楚东升匆匆洗了脸，在和妻子简单地吃过早饭后把她带到医院的楼梯间里。
“出什么事了？”魏琳预感到有重大的变故将要发生，惊恐地问道。
“老婆，我有事情和你说，别害怕。”楚东升扶住妻子的肩膀有些亢奋地说：“其实没有供体，但女儿还是有救的，世界上还有比我的心脏更适合女儿的吗？”魏琳有些发懵，她觉得脚下的地面开始融化，自己一点点沉下去，她瘫在了地上。
楚东升继续用极快的语速说道：“我早就想到了，可是我太自私了，犹豫了好几个月才下决心这么做，让女儿受了那么多的苦。现在听好我说的话，一个小时后也就是九点整我会在这里，嗯，做了结。十五分钟后你去通知医生，这种情况下警察会来，要勘验现场还做笔录什么的，不过应该不会耽误太多时间，自杀的结论是明摆着的。我估计下午一两点钟就可以做手术，明天早上等女儿醒来的时候又是一个健康的孩子了！”楚东升的眼中满是希望，他好像已经看到了女儿的笑脸。
“不可以，你不能死！”魏琳撕扯着丈夫的衣领哭喊着“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再等等，再等等!”
楚东升捂住妻子的嘴，示意她要控制自己的情绪，然后接着说道：“不能再等了，医生说可能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而且我们不能为了救自己的孩子就盼着……是不是？这是最理想的解决方法，也是我能想到的最有价值的死法，要是能用我的死换来女儿的健康那实在是太划算了。”他捧起妻子的脸，眼中的光彩渐渐消失“其实真正的重担在你身上，以后什么事情都要靠你一个人了，女儿就拜托给你了。”他把头埋在妻子怀里，两个人相拥着痛哭起来。过了一会儿楚东升掏出钱包交给妻子：“里面有一张银行卡，算是我的小金库吧，我有时会背着你买点东西，里面还有几千块钱，密码是女儿的生日，回头取出来。”他想了想又说：“我在枕头里还藏了几百块钱，好像西服口袋里还有点……”妻子哭得更厉害了，伤心和内疚像是两把尖刀在凌迟着她的灵魂，就像灾难中活下来的人永远都要背负着罪恶感。楚东升觉得对不起妻子，他不希望妻子因为自己的死而过于悲伤，于是鼓起勇气说道：“我要向你忏悔，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是我做过，对不起。”
魏琳努力止住哭声，过了一会哽咽着说：“为什么现在对我说这件事？想让我恨你是吗？”她抓住丈夫的衣襟吼道：“楚东升，你的算盘打错了，我不会恨你的，只要你能活下去，怎么样都行！”说着她又痛哭起来。
楚东升轻抚着妻子的头发，温柔地说：“绝对不能让小樱知道真相，就说我是突发脑溢血，好不好。”他不想让女儿承受那么大的压力，他的小熊应该快乐地活着。
楚东升回到病房看了女儿最后一眼，她昏迷着，带着呼吸面罩，但在父亲眼里她依然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小天使。楚东升返回楼梯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
在窒息前的一刹那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幸福的时刻：推开家门，没有听到一点声音，他知道女儿正在等着爸爸去找，于是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小熊小熊你在哪儿？”

接下来发生的事和楚东升预想的差不多，警察来了，确认这是自杀事件，死亡证明上写着：死于机械性窒息。魏琳始终处在一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之中，但是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在死亡证明上签过字后她对身边的人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的丈夫死于脑溢血，谢谢大家。我的丈夫死于脑溢血，谢谢大家了。”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那天很多人的眼睛都是红肿的，无论医生，护士，警察，还是病友，他们都在问自己一个相同的问题，但是没有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为楚樱做手术的时候梁医生的眼睛一次次被泪水模糊，他是位好父亲，但是同样无法回答那个问题。手术很成功，那个秘密也被保护得很好，即便最好事的人此时也不会多说一句话，因为世间总有一种情感让人心存敬畏。

同事们争相在夏悠宫前拍照的时候，楚樱眺望着远处的埃菲尔铁塔，她回想起曾经和爸爸讨论过铁塔高度的问题“现在看来爸爸是对的。”
“樱姐，展示一下你的行为艺术吧。”琪琪调皮地说。
楚樱笑着点点头，她打开行李箱，从里面取出宝贝泰迪熊，周围的游人用或是好奇或是嘲笑的目光看着她，对此她毫不在意，她只是将熊爸爸紧紧地抱在胸前，对着镜头幸福而骄傲地笑着。
“爸爸爸爸我在这儿。

JERRY18 · 发表于 2014-12-9 20:06

SIGMARA · 发表于 2014-12-11 10:02

好感人。

bienrain · 发表于 2014-12-11 22:05

感动，伟大的父爱

linazhang · 发表于 2014-12-12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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