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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中医教师9 r s0 c/ T1 L) [$ @: e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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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h' N* Z& J- K& D, |2 D没多久,上次带学生来参观诊所的那个老师来诊所上班了。她说的很直截了当:她是来学习请教的。梁宁想,那是人家客气唄。她叫肖丽,本不是学医的,是在加拿大上的中医学校,毕业后就成了学校的教师。没有教课任务时,她也在其它地方上门诊。" [! }& I1 E5 d( K0 B; W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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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大夫好学真不假。她在这里每周上两个半天班。一没有病人她就跟着梁宁,看梁宁怎么治病。梁宁也没有忸怩推辞,也就让她跟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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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有一个病人,五十多岁,右侧大腿麻木,有肌肉蠕动感,已经两个月了。同时,病人还有更年期综合症,潮热,夜间汗出,睡眠不实,情绪易波动。梁宁除了扎针,还给她用了黄芪桂枝五物汤。肖大夫问梁宁:黄芪桂枝五物汤治疗阴虚症吗?梁宁回答:这个方子是治疗她大腿麻木,或说是皮肤没有感觉的血痹症的。不是治疗阴虚的。肖大夫问:那么她的阴虚你不管吗?你的方子是不是不全面呀。梁宁回答:病人现在是来看大腿麻木的,她自己并不在意更年期综合症的困扰。从中医角度上,大腿的麻木感和更年期综合症是两回事, 我们可以分开来治疗。如果你来治疗,你是否会将更年期综合症一块考虑,进而开方治疗?肖大夫说:对呀。梁宁说:如果这样,你的方子必然会是一个大方子,药味多,就像现在国内大多数中医的方子了,什么都想治,什么都没有明确的效果。这就是典型的学院派中医的特点:将病人所有的证都辨出来,比如说阴虚火旺,肝气不足,痰湿蕴肺等等。开药时,把治疗所有这些证的草药都用上,最后再加上个甘草,名曰“甘草调和诸药”。“万无一失”。 多好呀。可实际效果呢?如果学院派中医这种思路对头,何至于社会上觉得中医是个鸡肋:用之无多大效果,弃用好像可惜。" `, O4 E& N* Z" a @ q) A) ^2 b&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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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大夫没有啃声,似乎不服气。她在学校学习,一直到自己当了中医教师和中医临床医生,一直都是这么考虑问题的。一直都是着重将病人所有的,是的,所有的证都辨出来,然后将治疗这些“所有的”证的草药都用上。考试的时候就是考学生能否将病人所有的证都辨出来,否则你的答题是错误的。这么多年来,这已经成了习惯了。对于上面这个病人,她会用六味地黄汤加上三痹汤治疗。因为,六味地黄汤治疗所有的阴虚,是个基本方,而三痹汤治疗风寒湿痹。不管这个病人大腿麻木是因为风,因为寒,还是因为湿气,不都管上了吗? J/ h) j( E: w# {" S* Z
) @$ @. ]" k" h: w另外一个病人是易疲乏,易气短的病人。肖大夫翻了一下病例记录,见梁宁用的是血府逐瘀汤加黄芪,她吃了一惊,问梁宁,这个病人是冠心病吗?梁宁说不是呀。肖大夫问,那你怎么用血府逐瘀汤呢?血府逐瘀汤不是治疗冠心病心绞痛的吗?梁宁让她看了一看病人的舌头。那舌头胖大,暗紫气十分明显,舌苔很白。这是个气虚血瘀的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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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F% M: g. |& A' s! Z: l梁宁说,血府逐瘀汤能用于治疗冠心病心绞痛,但不是说这个方子只能治疗这个病,而不能治疗其它同类的病。也就是说,任何病,如果属于血瘀,就可以考虑用血府逐瘀汤,当然,如果你的中医理论扎实,你也可能用膈下逐瘀汤啦,少府逐瘀汤啦,等等。如果按照你这种思路,似乎成了专病 (指的是西医的“病”)有专方。那么,如果这个专方用上无效,你就会觉得无路可走了。实际上,学中医不仅要明白每种草药的功效,也要明白每个方剂主要的治疗方向,这个方向,也就是说它的治疗范围。血府逐瘀汤治疗的是血瘀,只要疾病是由于血瘀引起的,就可以用,所以说,它的治疗范围非常广,比如说用血府逐瘀汤治疗顽固性牛皮癣,顽固杏苔癣样湿疹,子宫肌瘤,等等,而不是说它只能治疗冠心病。如果不这样,那么我们学中医就学死了。, B" W9 ~& G" ?' X* }
; P8 X" E& l4 y4 u) ^5 `比如说脚后跟痛,在学院派中医,你们会考虑这是肾虚,或用补肾的药物。而在经方派,我们可能会用葛根汤,麻杏薏甘汤等。在经方伤寒论里面,并没有提到葛根汤和麻杏薏甘汤能用来治疗脚后跟痛,但是,如果我们判断脚后跟痛属于太阳表证,属于寒束太阳,经气不通造成的,就可以用之。这在中医临床上是太普遍的现象了,普遍的根本就像常识一样不必提及和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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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宁说,我也注意到了你的针灸特点。你比较注重某个穴位治疗某个疾病,而我们注重的是某条经络治疗某类疾病。草药疗法上,你注重某种草药的功效,我们注重的是某个方剂的治疗功效。这里说到注重,指的是特别的关注。不是说我们自己不管每种草药的疗效,而是说我们更注重它和其它草药组合成方后,这个方剂,这个新的组合体的治疗作用。9 {& Q: O3 R3 T% p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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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再回到前面那个大腿麻木的病人,这个病例牵扯出的问题是:如何理解“急则治标,缓则治本”的问题。2 P L# N7 R7 V' L% P9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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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急”绝不仅仅指病情危急到有生命危险时才可以只管救命,而将导致这个危急状态的“本”先放一放。而是讲在平常杂病的治疗过程中,也一样可以将不同的病一样一样的治疗。在伤寒论里面,这样的例子非常多。所以,有时候我们会觉得用经方治病象是剥洋葱,一层一层剥下来,也就是说讲病症一样一样治好。而每一样病都会好的很快。就是说专攻方向明确,所以效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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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在太阴病,本该用理中汤,但如果脉浮,就先用桂枝汤。理中汤本是治疗太阴病的主方,而桂枝汤是治疗太阳病的主方。) ]/ z) ?) R- x: t/ J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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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宁说:“记不记得前几天你问我:你有个阴道疼痛的病人,你用的是六味地黄丸,因为你的诊断是阴虚。你问我阴道苔癣化怎么治疗。而我的理解是,阴虚如果波及阴道,病人更多的是阴道干涩,或痒,而不是痛。我可能会将阴道痛并入下腹痛的概念,考虑用桂枝茯苓丸,或芍药甘草汤,或甘草泻心汤,或大黄牡丹皮汤,或五积散,等方剂,并找出适合这些方剂的指证。我就不会太关注西医的诊断,到底是阴道本身的苔癣化,还是阴道皮肤萎缩,或溃疡。我不会将阴道皮肤到底是苔癣化,皮肤萎缩或溃疡本身作为诊断的目标。我也不会首先用六味地黄丸,因为对呀这个病人,她有阴虚-假如你的诊断是正确的- 但用常规治疗阴虚的药物恐怕效果不会太好。”+ ^* J4 t1 r1 ?( q
; X( S% a! a- [) [& G“这里,我们实际上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中医临床上如何考虑问题。这是一个思路问题,也可以说是某种哲学性问题。这是一个局部和全身的关系问题,也是什么时候治疗局部,什么时候治疗全身,而什么时候将全身和局部一起治疗的问题。可惜,但可以肯定地说,我们中医学生基本上没有过这样的思维训练。”" w# P" f4 p0 L2 h+ D
6 o6 ^% Z' f: h h9 t* t5 \0 B& v$ g“如果一个病人同时有更年期综合症,还有关节炎,我们是否问过我们的老师,我们可不可以先治疗关节炎,而将更年期综合症先放一放? 有没有可能局部的病变 (如这里的关节炎)和全身症状的中医证型 (即诊断)有可能是不一样的?比如说更年期综合症被考虑为阴虚火旺,而关节炎属于寒湿瘀积?难道说全身症状和阴虚有关,那么每个局部的疾病也都应该是同一性质的了?”$ M1 Z7 g1 E$ r/ b% K( F-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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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中医学校的老师们,不仅要教学生练习脏腑辩证,气血虚实寒热阴阳辩证,记住那种证型用那中草药,还应该明白光这些是不够的。比如说,咳嗽有好多证型,比如是风寒咳嗽,风热咳嗽,燥热咳嗽,肝气上犯,痰湿咳嗽等等。你教学生风寒咳嗽可以用三拗汤。如果学生用了药,咳嗽照常,下一步该怎么办,怎么考虑问题?到那儿找进一步的参考?学生会再三核实诊断,病人的情况就只适合诊断为风寒咳嗽,而和其它任何证型都搭不上边,或者说,无论从病史,舌诊,还是脉诊,都没有提供出可诊断为任何证型的依据,比如说感冒后间歇咳嗽三个月,无痰,不发热,不发冷,吃饭睡眠大小便情绪皆好,中医该怎么诊断,怎么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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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A0 \7 \0 Z: W2 G" [% B“我绝不相信说只要病了,就一定能从病史,舌诊,和/或脉诊上找出诊断依据。也许是我自己的水平有限吧。我觉得临床上很难下诊断的情况很多。什么时候舍脉从症,舍舌从脉,舍症从脉,是需要毕生体验和总结的。那么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就不能有这样的见习和实习吗?如果中医学校的教师本身就不是个有经验的中医医生,也没有经过这样训练过,那么我这里说的这些 “应该”,显然是难为他们了。- 也包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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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R0 S9 A' C现在中医教学过程中注重的是脏腑辩证和气血虚实寒热阴阳辩证。无论从教学,到考试,到临床见习实习,都是以这个体系为轴线。按照梁宁的话来说,就是教了学生一条道走到黑。中医还有经方派,还有四圣心源派,小方疗法,象数疗法,等等。脏腑辩证行不通,为什么不换一换辩证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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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p' ^& A* B2 _0 g7 b梁宁知道,伤寒论的经方不好学,不好教。这需要老师有相当多的经方使用经验。而现在中医学校和学院的老师自己就没有经过经方学习的培训 (现在的中医学院将伤寒论列为选修课),本身也没有去抓经方, 他们多习惯了用脏腑辩证来对付临床所有的病。这样的师资,如何指望他们教学生脏腑辩证以外的中医体系?就梁宁诊所以前待过的那些中医主治医生和中医教授来看,似乎越是中医学院毕业,而且中医临床多年,或中医职称越高的人,越难再接受和进入经方的学习和实践。+ u2 s7 b* C) F) H6 e1 d [4 a2 }4 r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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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宁真有些担心,如果他和肖大夫这样的讨论,以及他这样的评论多了,会给肖大夫造成比较大的心理压力。她能在这里待多久有可能是个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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