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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写完这首诗两个月后,海子自杀了!, {, x2 j) s( ?' |$ v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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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诗人海子的敢情比较复杂。我是文学女青年的时候,恰逢“言必称海子”的时期,说得多了,听得多了,我就有逆反心理,并且,海子总被那些牙齿刷得不太干净的嘴说出来,我就更逆反――连肠胃都跟着逆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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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5 w2 Z) @; G4 L. `海子和我的“后青春期”有着某种关联,而我对“后青春期”一向持怀疑态度,海子也受到了牵连。如此多年,读诗也不读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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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寒风凛冽的2月,在巨大的压力之后,身心俱疲,索性深夜飞赴海南三亚,住进酒店两三个小时后,天光完全放亮,我拉开窗帘,温暖的晨风吹进来,不远处是蓝酽酽的海,一波一波的浪正赶过来说“早安”;楼下花园里,火热的三角梅拉拉杂杂烧了一路,如果不关上窗户,大有烧到房间里来的架势。9 G8 b! L7 |8 l' L. E
: J9 E/ U1 e; g9 \7 p就在这个温暖和煦的时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句诗忽然蹦进脑海里来,用柔和宽阔的情绪把我包围。“第一自我”的苦难压力和“第二自我”的愉悦天真在一刹那间截然分离,“第二自我”占据了主体,我想,海子写这首诗的时候也大抵如此吧――这是他的“第一自我”短暂解脱之后的呓语。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那一刻,我发现自己可以放下得失成败,发现自己也可以宽容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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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k v! T' y. _因为那一刻的感受,回京后,我买了本海子的诗集。海子那胡子拉碴的脸在封面上笑,他竟然会笑!他竟然要笑!这本诗集到今天也没有翻开过,只是为了感激作者曾带给我的感动,却不喜欢他那莫名其妙的毫无美感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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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尤其喜欢“春暖花开”。某年早春,和爸一起去给爷爷上坟。我家祖坟在一个朝阳的平缓的半山腰上,左右有更矮的山脉,像臂膀一样包围着我的祖先,爷爷的坟头上面,是太爷爷的坟头,更上面,是壮阔的主峰。站在坟地望过去,对面是更远的山峦,中间是一带平原,祖坟脚下的缓坡上,有大片的桃林。那时候春光熹微,桃花正开得烂漫,粉色的微尘荡漾在祖宗脚下,山下的平原正在泛绿,简直是一片自然生命的歌舞升平。我想,我那倔强暴躁的爷爷躺在坟墓里,心情也应该很好吧。尘归尘,土归土,坦荡的云天之上,祖先的神灵冲我微笑,让我心情平静。我对九泉之下的爷爷说:“能葬在这里,真是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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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掩饰自己对土地的向往和热爱。但凡有时间,我总在乡村的某个地方倘佯。上周末在延庆野鸭湖,老王指着那一片山水荒地对我说:二克浅和这里差不多。对于那个曾经生活过6年的小村庄,老王总是念念不忘。在他经年累月的对我讲述过程中,我经常身临其境地觉得:我是属于二克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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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2 W: e! l5 s0 D6 [0 k4 F) Z讷莫尔河从二克浅流过,它滋养着这片黑油油的土地,流淌的途中,它的足迹成为一片片湿地。湿地里,就埋藏着许多的原生态的秘密。车前子叶片,以虔诚的姿态,紧贴大地,独枝的花穗,笔直伸长。蒲公英顶着黄色的重瓣花朵,去年的秋天,它被一阵微风待到这里。两只粉碟,纠缠着飞过一片芦苇,终于不见踪迹。而苣荬菜,用爽脆的叶子占据了一个土包,叶子的边缘,有深紫的条纹。天上,云是祥云,一朵一朵,温和壮观,老王总幻想某朵云彩后边藏着可爱的神仙,我总觉得藏了一只白羽毛的鸟,一只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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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每次都答应我,他要赶着牛车,胶皮轱辘的安稳如摇篮的牛车,割上一车青草,平整地铺好,然后让我躺在软和的青草上,仰望蓝天白云。老王说:“你肯定会睡着的,肯定会。”鼻子里是张扬的青草气息,间或有不知名的鸟,箭一样地飞过,我男人在车头挥鞭,对着一整面天空的白云,我想,我是会睡着的。# W" z; w8 T5 ~1 E' z+ C!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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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7月,我都会追问:“你什么时候带我回二克浅?”至今也没能成行,但老王会经常向老家打听:“姥爷家的牛车还在吗?”讷莫尔河旁边的二克浅村,是我们幻想中的浪漫主义――我们从来不把洋房豪宅的幻想当真,我们把关于二克浅的所有幻想都当真。& U: c' j. x! O3 b* ~4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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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深夜,大雨来临前的风声把我吵醒,老王起身关了所有的窗户后,屋子里立刻安静。我迷迷糊糊冲着黑暗里说:“喂马,劈柴,周游世界。”老王喃喃道:“好,以后一起,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他伸出一只胳膊,让我抱住,两个人继续沉沉睡去。回龙观这间遮风避雨的屋子,恍惚间变得非常大,高过积雨的云层,大到比宇宙还要大……- A# G8 d0 J: Z2 B( R/ w*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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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 g5 b2 F: h.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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